桃源县陬市镇和架桥乡之间，原本碧水青山的山谷，上百亩的空地如今堆积着火电厂产生的煤渣和灰渣，以及电解槽大修产生的有毒固体废料。铁网外的常德市环保局《关于湖南创元铝业有限公司电解废料填埋场（一期）项目申请试运行的批复》显示，填埋场2013年经过湖南省环保厅环评批复，建成库容为7142立方米。

　　从堆放固废的地方渗透下来的积水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污水，最后汇入沅江。

　　山谷里随处可见的固体废料。

　　在工厂卫生防护区范围内，一些兰竹的叶子被排放的粉尘腐蚀。

　　卫生防护区内生长的枳壳因为遭到污染（中间为正常的橘子），外形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。

　　架桥乡覃家溶村杨家湾组地界，几亩被铁网和水泥围堰围住的空地上，填埋了大量电解槽大修产生的有毒固体废料，围堰内铺设了黑色防渗膜，一些废料在外面。

　　桃源县陬市镇和架桥乡之间，原本碧水青山的山谷，上百亩的空地如今堆积着火电厂产生的煤渣和灰渣，以及电解槽大修产生的有毒固体废料。

　　覃家溶村村民辉看着人去屋倒的场景说：“这哪里还是个家呀”。固废污染涉及架桥乡覃家溶村20多户人家80多口人，其中有一半人已经搬迁，一半人依旧留守。

　　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盘塘镇、陬市镇、架桥乡等地地处丘陵地带，曾是生态优美的地方。2001年，占地2450亩的晟通集团常德产业园（创元铝业）开工建设，铝产品粗加工等高污染高能耗项目陆续上马。产业园边建设、边生产、边治污，给当地生态带来难以的创伤，一些在此世代生息的农民背井离乡，成为移民。

　　防护区内的困境

　　2014年11月18日，记者在通往盘塘镇的道上远眺，高耸的晾水塔和烟囱从翠绿的丘陵里伸出来，显得有些突兀，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刺鼻气味。

　　晟通集团常德产业园（以下简称产业园），自2003年4月首条生产线投产至今，发展成铝厂、阳极和电厂等多个子公司。2007年5月，该公司二期电解铝扩建工程在产业园开工建设，该项目环评报告书提出的卫生防护距离最近65米，最远的为850米。目前在此卫生防护区仍有数百名居民和部分农田。2007年10月国家发改委发布了《铝行业准入条件》，明确了在需要特殊的地区以及对质量要求高的地区，企业周边1000米内，为企业卫生防护距离。

　　记者随机询问了厂区东侧位于防护区的多名住户，他们表示面对污染愿意搬迁，镇也就此打过招呼，并没有确认搬迁时间和补偿方案。桃源县工业园管委会副主任江新中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，环评是2007年通过的，现在显然不能实行当时的补偿标准，但新的补偿标准在重新制定中，搬迁时间还需要后延。

　　电解铝生产时排放的特征污染物氟化物对人体的危害比二氧化硫大20倍，而且扩散距离远，能导致农作物减产。63岁的村民全金生指着树上的枳壳（形同橘子的一种药材）说：“都变异了，原本和橘子似的果实，表皮形成了一个个小瘤子。”老人说，以前每到收获季，果子能把树枝压弯，现在的结果量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，而且全都被污染了。

　　盘塘镇盛产橘子和山茶油，过去每家都要收4000-5000斤的橘子，山茶油也颇为热销。自从厂子建成生产后，橘子大量减产，油茶只开花很少结果，棉花也都是灰色的，根本卖不出去。

　　桃源县环保局副局长罗中毅告诉记者，2003年4月首条生产线投产，初期相关环保配套设施不完善，污染的确比较严重，对周边种植业有影响。2005年，环保局曾协调县农林部门，对污染区域进行污染评估，根据评估，产业园每年拿出60万-70万元，对周边村民进行污染补助。同时也动员厂区周边卫生防护距离内的居民进行搬迁。桃源县环保局局长刘红军补充说，2004年和2005年，产业园投入4亿多资金进行污染治理。

　　被废渣缠绕的村庄

　　在桃源县陬市镇和架桥乡之间的山谷，堆满了火电厂产生的煤渣和灰渣，以及电解槽大修产生的有毒固体废料。

　　在陬市镇青龙村连鱼口组村干部朱福军的下，记者看到一片百余平方米红色散发恶臭的水。朱福军告诉记者，这些臭水是山谷上游雨水遇到工业固废，渗透下来形成的，污水顺着山谷与一处小溪汇合，最后汇入沅江。朱福军说，村民过去直接用溪水灌溉农田，自从上游固废大量堆砌后，村民再用这些水浇灌，发现水稻严重减产，蔬菜等农作物也长不活。

　　顺着护坝往山谷上游，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堆积池，堆着煤灰、煤渣，位于堆积池附近的树木大都枯死，一片萧瑟。

　　在接近山顶的山谷尽头，有几亩地被一人高的铁网和水泥围堰围住。在入口处，有一个创元铝业（晟通集团常德产业园）设置的写有“有毒废物”的警示牌。里面填埋的是电解槽大修产生的有毒固体废料，距离20多米便可闻到刺鼻的异味。

　　铁网外的常德市环保局《关于湖南创元铝业有限公司电解废料填埋场（一期）项目申请试运行的批复》显示，填埋场2013年经过湖南省环保厅环评批复，建成库容为7142立方米。

　　60岁的辉的家与废料填埋场隔着一个山坡，距离不过200多米，他告诉记者，以前没有废料填埋场，这里就是个世外桃源，现在一刮风，漫天灰尘，把太阳都能遮住，到处都是厚厚的灰，空气、土地都污染了。他说，这一带原来20多户人家80多口人，后来动员他们迁走，现在有一半人已经搬迁，一半人依旧留守。2008年辉和两个弟弟筹资40万，盖了3层小楼。原来住了十几口人，后来因为污染严重，庄稼几乎种不了，都纷纷出去打工了，自己从小就生活在这里，现在年岁不小了，怎么也舍不得离开。

　　连鱼口组村干部朱福军告诉记者，以前下游的连鱼口组没有听说过得癌症的，这几年全村百余口人，有十几个先后得了癌症死去，还有很多人身体虚弱，酸疼无力，却查不出什么病来。对此，桃源县环保局副局长罗中毅告诉记者，环保局和农业局注意到了这个问题，专门派员调查，庄稼减产和村民生病，应该是很多综合因素造成的，不能简单推断是因为上游污染。罗中毅说，过去这个地方是通过环评的，一些污染问题，也是初期环保配套不到位，遗留下的问题。

　　职业病患者的困顿

　　44岁的黄耀锋，2011年2月入职成为创元铝业电解槽机械维修工，负责4个厂房438台电解槽的上部维修。

　　黄耀锋说，当时不知道工作中的强辐射、氟化物对身体有害，每天8小时外还免费加班加点。2012年5月黄耀锋病倒，经医院检查，发现髋关节和脊柱发炎，经过短时休养后继续上班。2013年3月底，黄耀锋病情加重，基本工作能力，向厂里请求休假治病。他说，请假看病期间，厂里多次劝其辞工。

　　家人带着他全国各地寻医，多个医院确诊他是氟化氢中毒，得了重度氟骨病，为典型的职业病，但是按照职业病诊断和鉴定办法，职业病须属地诊断、属地治疗，各地医院按要求不能出具文字确诊报告。

　　2014年8月20日，湖南省卫生厅职业病诊断鉴定委员会根据黄耀锋家人提供的材料，做出了“工业性氟病观察对象”的鉴定。按照《职业病防治法》和《工伤保险条例》，职业病观察对象也应享受有关待遇，由厂方支付工资和相关费用，安排病人进行治疗、诊断。

　　“不过，厂方至今没有落实”，黄耀锋说。

　　记者从一份来自湖南桃源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2010年《创元铝业电解部员工尿氟监测分析》报告中了解到，该厂电解工尿氟值偏高，今年电解车间200多人中有170余人氟超标。按关法规，存在职业病危害的用人单位，应当将工作过程中可能产生的职业病及其后果、职业病防护措施和待遇等如实告知劳动者，并在劳动合同中写明，不得隐瞒或者。

　　记者走访了多名从厂里辞职的职工，他们均表示，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权益，也未做过离岗体检。

　　2014年11月21日，湖南省与资源委员会监督处处长刘帅接受了记者的采访，他说，当地是自然区，也是农业大县，生态非常好。因为电解铝行业总体上都是能耗高、污染重的行业，当年上马创元铝业，很多专家并不同意。

　　刘帅说，群众多次反映创元铝业污染问题，省、市环保部门也多次监督，该厂也先后投资数亿元，加强污染治理。根据记者采访了解到的情况。刘帅表示，将核实情况，督促相关部门依法对企业进行整改。

　　□新京报首席摄影记者陈杰摄影报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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